融雪之前

結婚已經幾年了

每一次過年除了放長假的快意外

苦澀的感受總是多過歡快

是啊，結婚後每一次過年總帶著苦澀

我們無法改變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我不了解，也無法推翻。

其實這個家過年除了第一年嚇人的忙碌外

其實讓我感覺難受的並不是媳婦最怕的那些家事

這一點還真的要感謝婆婆的包容

最大限度的容忍懶媳…

而另一方面，可能也是習慣了

習慣真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們會習慣忙碌，忘了有多久沒有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我們會習慣被排在後面，忘了自己的需要

最可怕的是我們會習慣容忍，容忍那些不公不義，並且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沒辦法的。

這些習慣容忍造就女性在夫家的地位越來越低下

我也很想依何維說的那樣，去推翻，去抵抗

但可笑的是想到這個又顧及那個，我還是懦弱的低頭了

所以何維很生氣，非常生氣

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為了什麼扮黑臉

而我只是想顧全大局啊

想到公婆，想到老公，並且想到過陣子就要搬家了

想盡可能的盡點孝道，潛意識裡，也許是多少撫平心中的虧歉感

我只想好好的維持家庭的和協，或者說是維持表面的寧靜。

我真的不懂，明明不是我挑起的紛爭

卻要兩邊得罪，兩邊陪罪

討好婆婆的下一秒，我轉身流淚

和何維吵架的那秒，眼淚也是不爭氣的流下來

整個事件裡，我沒有比他們好受

從婆婆說出那些話後，每一刻都在我腦中重播

「你娘家重要，我們這個家就不重要嗎？！」

「初二姑姑們回娘家，吃完飯再走，我只有這麼一個要求，你們連這個都做不到嗎？」

「我只是這樣要求，有很過份嗎？」

「每年初二都一早就回去，你把我們放在哪裡？你們這樣做不過份嗎？」

「我不相信你娘家會規定你們就是一定年初二一早要回去？一定要趕回去吃中餐？！

「不然我打電話問你老丈人！問他是不是有這樣規定！還是你要回去拜他們祖先？！」

每一次想起都流淚

說不委屈不可能

每一個家庭有每一個家庭的傳統和習慣

這裡多年來習慣姑姑們回娘家，大家要團聚吃中餐

那我家呢？我家也習慣姊妹們初二中午回家吃啊！

就算這樣，還是被要求結婚了就應該要以夫家為重

看看那些姑姑的兒子媳婦，他們都能做到為什麼我們不行？

是啊，為什麼我不行？

因為我的不甘心

因為這是我家的習慣啊

如果今天我是獨生子女，回娘家只是看父母，那當然哪天都行

可今天我家這麼多姊妹，就只有這一天能大家都聚在一起

是啊，吃完中餐再回去為什麼不行？

因為等我吃完中餐延路塞到淡水，已經準備吃晚餐了

就算大家都還沒解散，也是吃完晚餐就準備幫小孩洗澡睡覺了

哪有時間聊天

但在我家和姊妹們聊天是重點中的重點啊

你可以想像大家都在少你一個的感覺嗎？

我婆婆應該不難相像

因為他說了，「我嫁過來三、四十年，沒有一年是初二可以回娘家的！」

「我也想初二回娘家，但以前你阿公管的死死的，哪一次不是叫我留下來煮給你姑姑他們吃。」

「我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我就甘心嗎？我就公平嗎？」

想想真的很奇怪

這要算是人的劣根性嗎

明明自己經歷過，並且感到深刻痛苦的事

卻還能輕易的轉移到他人身上

並且附加一句「我們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

這兩天一直想，反覆的想各種立場

我無法真的怪罪婆家，但不代表我認同

只是想到那天清晨和婆婆私下的談話

我試著輕輕的解釋我們的難處和考量，輕輕的，慢慢的

因為我腦中一直想著什麼樣的詞彙才不會冒犯

而如果不把心裡的委屈壓著，我幾乎要流淚，憤怒地咆哮了。

蘇打綠主唱青峰說過一句話

「讓我們一起溫柔地推翻這個世界」

聽在耳裡放在心裡十幾年了

除了表面的文青，實質上我一直不明白對於我們一個這麼渺小的人

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有什麼值得我們奮起推翻的？

但在那一個流淚的夜晚，我好像突然間明白了

套用在自已的生活裡，這個家庭就是我們身處的世界

有什麼好推翻的？

為了，以後的人們，又或者更直白的，為了我們的小孩。

以前那些不公不義應該到我們為止，上一代他們無法做到而轉嫁到我們身上的

我們可以反抗，可能反抗不了也只能接受

但重要的是不能將這些錯的事情再傳給我們的下一代

永遠要記得，己所不欲 誤施於人

永遠要記得停下來思考辨認，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們要推翻的，

就是這些不公平和陋習，

以及這個傳統的社會裡對他人的惡。